新闻随想录--理论评论--中国作家网
简而言之,新闻就是新近出现的事物。作为一种文体,新闻则是用来记录、书写、传播新近出现的事物。广义的新闻,是指记录社会、传播信息、反映时代的一种特定文体——包括消息、通讯、特写、评论等。狭义的新闻专指消息。这里讨论的是广义的新闻。
消息、通讯、评论是新闻文体中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三大主角。这从每年新闻系统评定职称之时,申报者所必须提供的“业绩成果”可见一斑。譬如,申报主任记者和高级记者,均须提供“业绩成果”材料9篇——“采写并发表于报纸(时政新闻类期刊)及相关网络媒体的消息、通讯、评论各3篇”。这是规定性,是刚性的,必须的。
我想用几句话,简略地概括一下什么是消息、通讯和评论及其区别。当新闻——即新近的事物出现之后——
消息的基本定义和作用,就是把最新发生的事情,以最快的速度传播出去。消息首要解决的是人们所“不知道”的问题,一旦“知道”了,就完成其使命,所以消息一般是“一次性消费”。
真实是消息的生命和根本,时间是消息的效率和效益,简明或曰简短则是便于抢时间、易于吸引读者、有利于流布传播。
消息具有“短平快”特点。教科书上经常说:“今天的消息是金子,昨天的消息是银子,前天的消息是垃圾。”还说:“读者站着看报,记者站着写稿。”记者写消息要“倚马可待”,读者读消息也是浏览略读,就像晋代大诗人陶渊明所说的那样:“泛览周王传,流观山海图。”
从记者写消息与读者读消息的这种现实情状,即可以反映出消息的时效性和简明性之极其重要性。当然,其真实性之重要亦自不待言——真实是消息的生命。
消息乃至通讯和评论等新闻文体,都是随着工业文明、报纸诞生而产生并兴盛起来的,最长也就二百多年的历史吧。但是我国从西方引进消息、通讯、评论等新闻名词,并翻译成对应于传统文化中固有的古典词语,则是一个不简单的创造。
消息一词,最早出现于《周易·丰卦》:“日中则昃,月盈则食,天地盈虚,与时消息。”“与时消息”的“消”是消减、消失的事物,“息”是增长、新生的事物——消减、消失的事物与增长、新生的事物,恰好是构成新闻最重要的因素,而且还切着“与时”两个字——着重强调其时效性,所以“与时消息”最能体现消息的精神实质。同样,通讯一词最早出现于《南史·谢弘微传》之“传语通讯”,评论一词最早出现于《后汉书·党锢传·范滂》之“自相保举,评论朝廷”,其本意与现在所说的通讯和评论,庶几近之。
消息最本质的特点,就是让最新发生的事情,及时——或者说“暂时”性地“传语”与“流转”,诚如唐代大诗人杜甫《曲江二首》诗所云:“传语风光共流转,暂时相赏莫相违。”
如果说消息是“有话则短”,那么通讯则是“愿闻其详”。如果说消息的作用是“知道”,那么通讯的作用则是“感受到”——通讯有两条信道,一条像消息那样传播信息,另一条是看不见的信息——情感传播。
当然,通讯也具有时效性,但与消息相比较,它是弱时效;它也强调可读性和思想性,这在形象性与深刻性中有所包含。深刻性多指揭示主题方面,表现在它能揭示事物的本质,反映客观事物的内在规律。
如果说消息用概括性的手法叙述事实,那么通讯则用详述和描写手法表现事实。通讯是对消息的放大。通讯的详述和描写,可以展现生活的“原汁原味”“原汤原水”,因而通讯比消息更能触动读者的感官,从而具有较强的感染力和吸引力。
通讯体现出记者(作者)较强的主体意识和个人风格。通讯可以借用文学创作的艺术手法,真实地反映客观现实生活。主体意识属于主观性,现实生活属于客观性,所以我把本节的小标题定为《通讯:但写真情并实境》。这个小标题,是明代金石学家、藏书家都穆《学诗》中的句子:“但写真情并实境,任他埋没与流传。”“真情”是主体意识和主观情愫,“实境”是客观现实与客观报道,“实境”为明线呈现,“真情”乃潜流浸润,记者(作者)采写时倘能将二者有节制地并且有机地融为一体,即可增强通讯的真实性、形象性、深刻性、可读性与感染力。
通讯写作最忌讳的,就是把新闻官腔、术语、文件八股、技术行话一股脑儿地“糊”上稿。这就需要记者(作者)开动脑筋“把公文变成新闻”,把技术性的语言转换成老百姓能听懂的语言;这就需要对一些生僻的行话和深奥的术语,进行“翻译”和“破译”,做好“第二种翻译”。换言之,记者(作者)要接地气、说人话,写普通人能听懂的大实话和大白话。
通讯是一种比较容易“自由发挥”的文体,其题材的丰富性和体裁的大容量,使之成为“好新闻”持续开掘的富矿。这就不难理解,为什么不少大牌记者的代表作品,往往是“大块头”或者“深加工”的通讯。
读者从消息知道了“是什么”,从通讯了解到了事情发生的详情“怎么样”;但人们还想进一步了解事件的深层原因,或者说,还想进一步深挖事实的意义,也就是读者对思想的渴求——这就需要专门来解决“为什么”的评论。
我把它总结为这三个性,其实也概括了其他的几个性:性包括了政策性与引导性,政论性包括了严密性与合理性,思想性包括了针对性与深刻性。
评论的形态有多种:社论、评论员文章、编者按语、短评、述评、杂文等。有人说,杂文不是评论。在中国新闻奖的奖项里,杂文与特写和报告文学,均归入副刊作品。评论是立论的文体,杂文也是立论的文体,把杂文归入评论,应该是不成问题的。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问题,那就是杂文有点跨界——有的偏重于新闻时评(属于评论),但同时又侧重于文学性,横跨新闻和文学两个领域。
评论是新闻文体中最高级的写作,所以被称为“首席文字”。评论员大多是报社最重要的“笔杆子”,早年在报界被尊为“主笔”。这是工作性质和写作难度所决定的。现在大家申报职称的时候,提交“业绩成果”材料三大类——连同论文共四大类,消息和通讯一般不成问题,说到评论便面有难色,提到论文更是大惊失色,可见“论”之难作。其实,写好评论是写好其他新闻文体的一个重要的先决条件,是一个好记者、好编辑的必备本领。
评论的定义,是对新近发生新闻发表的言论,是认识与意见表达的文本。你说这项政策好,那个典型棒,好在哪里,棒在何处,都需要阐发、论述“为什么”。
据宋代洪迈《容斋随笔》记载,北宋大文豪苏东坡传授葛延之“作文之要”:“天下之事,散在经、子、史中,不可徒使,必得一物以摄之,然后为己用。所谓一物者,‘意’是也。不得‘意’不可以用事,此作文之要也。”
评论写作亦如是。评论评论,最关键的是针对论点展开论述。意在笔先,务须得意,“立论”的前提是“立意”。老杜的《戏为六绝句》诗云:“庾信文章老更成,凌云健笔意纵横。”没有“意纵横”,何来“议纵横”?
当然,“意纵横”的前提,是“读万卷书,行万里路”,是努力锤炼“四力”。不管评论还是通讯,都需要发现并解决问题。金代文学家、史学家元好问《论诗三十首(其十一)》诗云:
“眼处”是眼力,“心生”是脑力,“临出”是笔力,“亲到”是脚力,只有走到了,看到了,想到了,才能意在笔先,“下笔如有神”。不然的话,脱离实际,闭门造车,臆想揣摩,胡涂乱抹,结果只能是“暗中摸索总非真”,画虎不成反类犬,徒唤奈何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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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编辑:王美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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